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院长潘教峰：建立科技产业双向反馈循环机制 扎实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

建立科技产业双向反馈循环机制 扎实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

潘教峰

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院长、中国科学院大学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院长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指出，要及时将科技创新成果应用到具体产业和产业链上；在参加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江苏代表团审议时强调，加强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在全国科技大会、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两院院士大会上强调，扎实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助力发展新质生产力，并指出实现这种融合的基础是增加高质量科技供给、关键是强化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途径是促进科技成果转化应用。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加强创新资源统筹和力量组织，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融合发展。2024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再次明确提出，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融合发展。

这一系列重要论述和重大部署，深刻阐明了扎实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的必要性和紧迫性，揭示了创新的内在规律和运行逻辑，明确了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努力方向和主要着力点，具有鲜明的时代意义。

一、我国对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融合进行系统布局

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深度融合是我国推进新型工业化、培育新质生产力的核心环节。我国对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融合的政策战略体系、创新主体平台、要素资源配置等进行了系统布局。

政策体系布局。我国对于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的政策体系进行了系统性布局。国务院颁布的《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首次阐述了国家创新体系的政策概念和内涵。进一步通过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深化科技体制改革，提升国家创新体系整体效能。深化科技成果“三权”改革，加快创新的价值实现。推动科技成果使用权、处置权、收益权“三权下放”，加快破除制约科技成果转化的体制机制障碍，消除科技创新的“孤岛现象”。

党的十六大报告首次提出走新型工业化道路，党的十七大、十八大、十九大均作出了推进新型工业化的战略部署。2022年，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坚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推进新型工业化。2023年，全国新型工业化推进大会强调，把高质量发展的要求贯穿新型工业化全过程，把建设制造强国同发展数字经济、产业信息化等有机结合，为中国式现代化构筑强大物质技术基础。

科技创新定位演化。改革开放初期，我国通过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装备，形成初步的生产能力和技术能力，通过以市场换技术战略引进外商投资，模仿创新、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然而我国处于国际产业分工体系低端，对于产业链关键环节控制性弱，存在不掌握底层技术等问题，制约了产业高端化、高附加值化发展。我国提出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强化对新能源汽车、风电、光伏等产业核心技术创新。科技创新不仅为传统产业注入新的活力，推动产业向高端化发展，还通过创造新产品、催生新产业、产生新价值，支撑新兴产业的孕育发展。2018年开始，中美科技竞争加剧，面对美国的技术封锁和制裁，我国通过科技创新实现了关键技术的自主可控，突破部分产业链“堵点”“断点”，降低了外部技术的依赖性，不仅提高了产业链的安全性和韧性，也提高了我国相关产业的国际竞争力。近年来，一系列重大部署不断强化新一轮科技革命对于产业发展的驱动作用，提出发展未来产业，依托颠覆性前沿技术突破，引领产业未来发展新赛道，依托数字化、绿色化技术引领产业发展，加快推进新型工业化。

主体作用演化。新中国成立之后，我国依托工业体系和产业技术研发配套体系形成了一批科技研发和产业主体。然而，研究机构在推动产业创新发展方面展现出的积极性与自主性有待提高，主要向上级管理部门负责，而较少与独立社会生产机构建立横向联系。1985年，《中共中央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提出“经济建设必须依靠科学技术、科学技术工作必须面向经济建设”的战略方针。1999年，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管理的242个科研机构实行转制。党的十八大之后，企业的主体作用更加突出，2012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深化科技体制改革加快国家创新体系建设的意见》，强调了企业在技术创新活动中的主体地位，并强调建立企业主导产业技术研发创新的体制机制，加快建立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紧密结合的技术创新体系。2018年，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二次会议提出，支持龙头企业整合科研院所、高等院校力量，建立创新联合体。2022年印发的《企业技术创新能力提升行动方案（2022－2023年）》明确指出，对于企业牵头的国家科技计划项目，强化以创新联合体方式组织实施。

创新平台演化。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我国设立了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企业技术中心等创新平台，鼓励技术创新和产业化，但对行业共性、基础性技术的研发能力重视不够。为了增强行业共性能力，国家建立了一批国家级创新平台，如工信部推动建设的国家制造业创新中心、科技部规划的国家技术创新中心，以及国家发展改革委统筹的国家产业创新中心。

创新要素与资源配置演化。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产业发展主要以资源、劳动力、市场等要素组合为主要动力。特别是在制造业等工业领域，我国依托劳动力富裕、用工成本低等比较优势参与国际产业分工。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背景下，新型工业化迫切需要以科技创新为驱动力，强化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的深度融合，促进数据、知识产权等要素的高效集聚，做好频谱、空域海域、战略性矿产等重要资源的统筹利用，推动新质生产力要素组合的跃迁。

二、充分发挥体系、链条、主体、平台、要素融合的关键作用

当前，我国5G通信、高速铁路、新能源产业的科技创新与产业竞争力快速发展，部分领域已经实现了全球领跑，然而仍然存在工业化的结构性、先进性、竞争力问题。比如，制造业“大而不强”，信息化、数字化、智能化水平有待提高，技术供需联动水平欠缺，企业的创新主体作用尚未充分发挥、平台的资源配置效能有待提升、要素流动机制亟待优化等问题，亟待促进科技创新与产业发展深度融合。

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的深度融合是我国以高质量发展推进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与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关键发力点。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的深度融合是促进传统产业、优势产业、新兴产业、未来产业梯次发展，推动制造业向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打通从科技强到企业强、产业强、经济强的重要通道。要依托科技创新引领产业创新、以产业创新带动科技创新良性循环，支撑以先进制造业为骨干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发展，加快新型工业化建设、发展新质生产力。

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的深度融合需要充分发挥体系融合、链条融合、主体融合、平台融合、要素融合的关键作用，建立科技产业双向反馈循环机制，破除融合创新障碍。全链条打通从科技突破、中试放大到产业转化的通道，系统性推进科技成果从实验室走向大市场。

体系融合方面，国家创新体系与新型工业化体系通过路径协同、规划统筹与供需联动促进知识生产、传播、扩散过程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融合。链条融合方面，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围绕产业链部署创新链、围绕创新链布局产业链。这表明产业链与创新链之间存在相互促进、相互依存的关系。传统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共同构成了我国现代化产业体系发展的纵深。需要形成对于现代化产业体系近中远期发展的创新链支撑，对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颠覆性技术创新进行统筹布局，合理考虑时序，促进创新链与产业链多层次融合。主体融合方面，企业、高校和科研机构的深度融合，有利于破除组织间的壁垒，促进创新资源和要素的互补与融合，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的融合发展。平台融合方面，产业科技创新平台汇聚研发设备、实验设施、人才培训等创新资源，通过开展成果转移转化、关键技术攻关、创新发展服务等活动，促进各主体技术研发和产业创新能力的提升。要素融合方面，人才、资金、数据等创新要素在科技体系和产业体系之间的流动与相互作用，对于提高要素的边际生产率、驱动产业结构升级至关重要。通过创新资源的流动、优化创新资源配置，提升整体创新绩效和经济发展水平。

三、从五方面推动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的深度融合

推动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的深度融合，要从“体系融合、链条融合、主体融合、平台融合、要素融合”五个融合的角度推动创新政策、产业政策、人才政策形成合力。

体系融合方面，融合国家创新体系与新型工业化体系。在科技规划和产业规划中统筹考虑国家创新体系与新型工业化体系，进一步加强科技与产业发展主管部门的沟通协作，构建跨部门和跨领域的协同机制，以促进科技资源的优化配置与高效运用，形成支撑新型工业化的政策合力。

提升科技创新与产业应用的供需联动水平。打通融合创新供需结合的“断点”与“堵点”。围绕制造业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开展技术攻关和成果转化，形成创新融合的叠加效应、聚合效应、倍增效应。

促进新兴科技演化与工业化发展的方向路径协同。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背景下，技术变革成为驱动产业创新发展、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关键力量，工业化发展已从实物化资本替代劳动者的体力劳动，转向科技创新引领的产业变革。要大力推动以数智技术和绿色低碳技术驱动的产业创新，加快新型工业化发展。

链条融合方面，梯次化推进创新链与产业链融合。强化战略性新兴产业短板弱项成果供给。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中，应发挥我国新型举国体制优势，围绕“卡脖子”短板的关键共性技术、现代工程技术进行重点布局。

提升未来产业前沿引领和颠覆性技术供给。在未来产业发展中，围绕前沿引领技术、颠覆性技术进行重点布局，锻造关键产业领域技术长板。比如，加强人工智能基础能力提升与创新融合应用，强化人工智能前沿基础理论研究，推进人工智能基础技术研发，推进区块链技术研发与场景应用。加强新型储能设备设施研发及示范应用，同步推动各类前沿物理储能和化学储能技术的发展，加大对大规模储能系统集成与控制技术的攻关力度。

加大对传统产业先进技术应用。面向传统产业领域，凝练重大基础技术需求，建立问题导向的项目形成机制和长效投入机制。实施先进技术应用改造工程，推动产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升级。制定一批分行业的先进适用技术清单，组织应用示范工程，促进智能、绿色等先进技术在传统产业的推广。

主体融合方面，推动各类主体的融合创新。建立以企业为主导的创新联合体。构建科技与产业深度融合的协同创新组织模式，实现资源共享和优势互补。优化创新联合体的运作模式，聚焦于关键技术攻关，依托政府引导，促使企业与科研机构组建联合研发实体。突破传统的科研与产业界限，确立清晰的职责界定和利益分配原则，促进创新资源的集约整合与高效共享。通过协同研发、技术转化及产业化协作等方式，加快创新成果的落地和推广。坚持企业的主体作用，发挥好企业的“出题人”“答题人”“阅卷人”作用，科研单位提供前沿的技术研发能力和专业人才。

促进产学研融通创新。引导企业与高校、科研机构密切合作，面向产业需求共同凝练科技问题、联合开展科研攻关、协同培养科技人才。依托产学研融通创新加强科技和产业协同创新，推进原始创新、技术创新和产业创新融通，整合创新资源开展产业关键共性技术协同攻关，在产业前沿领域及关键环节突破一批重大核心技术。

完善链主在产业链创新链融合中的关键作用。推动链主企业依托市场主导地位，调动产业链主体协同创新。通过开放其丰富的商业化应用场景，为新技术、新产品的验证与推广提供平台，加速创新成果从实验室到市场的转化。

平台融合方面，持续优化完善融合支撑功能。设立国家级科技资源统筹平台，提升融合的资源配置效能。统筹规划区域科技发展，根据各地区的产业特点和科技发展需求，统筹规划区域科技资源配置，鼓励跨区域科技合作，建立区域协同创新机制。

强化创新和服务平台功能，完善融合的组织体系。建立产业技术创新与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深度嵌入融合的组织体系。用好国家制造业创新中心、国家新兴产业创新中心、国家技术创新中心等重大创新平台，强化融合创新载体建设。支持龙头企业建设产业链中试平台，促进中试平台与科技园区融合，提升科技成果产业化能力。围绕战略性新兴产业与未来产业发展的重要方向，布局新型研发机构、新型服务业平台、未来产业技术学院。

建立创新平台的第三方评估机制，持续优化融合布局。建立并完善国家级创新平台布局与运行的评估机制。汇聚多元创新主体建立未来产业研究院等新型组织评价模式，建立面向国家战略需求，多部门参与、中央和地方共建、多元投资、专业化运营的未来产业研究院等新型组织评价模式。

要素融合方面，完善创新体系体制。消除身份壁垒和流转限制，推动人才在科技和产业间自由流动。构建灵活的人才吸纳与运用机制，以吸引世界顶尖人才助力科技创新。探索试行科研人员编制管理制度改革，探索科研人员在事业编制和市场化用人机制之间转换的试点方案。在特定区域或特定科研机构试点实行科研人员流动特区政策，在保留科研人员事业编制身份的情况下，到企业进行短期科研合作或创业实践。

完善知识产权制度，促进科技成果顺畅转化。进一步完善职务发明人权益保护制度，加大科技成果赋权改革力度，赋予科技人员职务科技成果所有权或长期使用权，完善职务科技成果转化收益分配机制‌。完善科技创新法律框架，细化并强化针对新质生产力的知识产权保护条例，加速构建更为健全的知识产权交易体系，促进科技成果的高效转化。加快建设全国知识产权交易平台等，建立健全科技成果转化全方位的服务与支撑体系，大幅提高科技成果转移转化成效。

建设高质量数据集，推动跨部门数据的开放共享和安全流通。面向金融、医疗、教育、交通、科研等重点领域，建设高质量数据集。发展隐私计算、区块链、数联网、数场、数据元件、数据空间等数据可信流通技术。通过跨部门、跨行业、跨企业的数据共享和整合，支持跨部门的联合建模、联合分析和联合推理发展。建立完善新型数据要素市场规则，统筹推动数据资源确权登记、流通交易、收益分配等制度体系建设。